写代码的女程序“媛”无法卖萌
“知乎”网站上有人问:有什么借口让自己写出低质量的代码?一位匿名用户的回答获得高票:我是个女程序员,反正我就是来活跃气氛的。
刚入职百度3个月的女程序员王一娇听过这个段子,没等记者说完就接出了后半句。王一娇所在部门2014年夏季校园招聘的这一批新人里,她是唯一的女生。
“这么调侃挺好的,刚进公司是真怂啊,什么都不会,什么都不懂,总不能还牛哄哄的吧。女生嘛,要懂得示弱。”这个清华大学自动化系硕士研究生笑着说:“但是不能真成调节气氛的啦。等我们以后成了高级工程师就不用调侃了,还可以说——你以为我是靠着卖萌走到今天的吗?”
程序媛?女码农?在这个时代,越来越多的女性加入到互联网技术大潮中,她们的真实生活究竟是怎样的?
世界上第一个程序员就是女的
“优秀的女生写出来的程序比男生的更漂亮,世界上第一个程序员好像就是女的”,微软实习生小涵(化名)说,“是的,很自豪,我从来不觉得女程序员是女吊丝。”
小涵选择计算机专业是误打误撞。后来她逐渐发现,尽管过程会很痛苦,但一个问题用几行代码就可以把它跑出来,感觉还是挺不错的。她喜欢数学,写代码时也能用上。
大四时在百度实习,小涵负责的工作部门里没有其他人参与,所以她只能自己慢慢摸索,慢慢搞定。到后来,不仅是带她的上级认可,连整个大部门的老大都觉得很有意义。一个月之后,他们就又招了两个实习生和她一起做,形成了一个三个人的项目小组。小涵成了小组领队,从无到有做出了一个比较规范的成果来。
在微软,小涵发现,优秀的女孩子能拿到Special Offer(特殊优待录用),而有的男生则只能拿到普通等级的录用。这个研三女孩计划毕业后还是走技术路线,这样“能学有所用”。
在确定毕业后去向的最终时刻,王一娇曾经犹豫过,“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,安定的家庭,至少能在晚饭的时候回家吧。”最终她还是决定到互联网企业来。“现实点说,钱很重要。” 王一娇觉得也许曾有过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,儿子可以养老。而80后几乎都是独生子女了,姑娘家自己挣钱给父母养老才有底气,不仅活着,还要活得好。
“我希望自己赚的钱能满足自己。”山西太原某热能国企的女程序员刘溪说。她想要的太多了,化妆品、包、旅游……而且不愿意靠“我老公有钱”来实现。
“我佩服他们能想出很多拒绝你的理由。”回忆起毕业时找体制内技术工作的时候,刘溪忍不住笑了起来,捏着鼻子模仿通常也是女性的招聘人那轻柔的嗓音。她简历漂亮,实习经历也丰富,想来想去,之所以被拒绝,只能是因为自己是女生了。
刘溪的男朋友也是国企单位的程序员,和他同一批入职的女程序员在一年内全部从技术岗位转走了。国企很少加班,要加班也会有提前通知和加班费,但刘溪很向往互联网企业的氛围,希望也能做出更好质量的数字产品。
“我事业心很强。”她说:“选专业的时候是懵懂的,工作以后发现不适合可以变。但如果不好好做事,那也不能怪人家歧视你。”
我的世界变得很小
“我的专业课里,也就两门课程真正与编程相关。”大学时读数学系的阮航对记者说。她2012年从南京大学硕士毕业后,成为华为南京研发部门的一位程序员。她身边女同事们的专业背景也五花八门。
据阮航的描述,在编代码这样应用性强的工作中,经验的积累尤为关键,新人进入总会有迟迟出不了成果,埋首重复工作的磨合期。“很多东西不会做,是因为没见过,课本上也没有”。
每个程序员入职后都会被分配一个师傅,刚入职的一个月,王一娇不得不拽着负责带自己的女高工请教,因为自己连基本操作都不是特别熟悉,感觉“每天存在的意义就是浪费师傅的时间”。
她的工作简单来说就是打标签。一个长长的地名切成好几段,分出哪个是核心词再归类。人工一个个标注太慢了,写个程序一趟跑下来,上万个地名得被标注好,准确率还有要求。
这和她对自己工作的想法有些出入。招聘时被告知是“做模型做算法”,很高大上的数据挖掘师,现在大部分工作都在不停地优化策略,也就是在程序里改改这改改那儿,再试一遍,看看准确率会不会更高。
“目前的工作没有科学家式的创新智能,苦力居多。”有时候她也会着急:业务能力有提升,学术能力提升太少了。
晚上9点,北京市西二旗,外围是钢化玻璃的互联网企业大厦透出白炽灯光,像穿越夜色的巨大航船。一周六天工作,没有加班费,此时部门里所有的人还是没有离开各自的格子间。
“办公室里领导也还在工作呢,怎么好意思走,况且工作真的是做不完。”王一娇说。活儿确实也太多了,中午趴在桌上午睡半个钟头,晚上就得迟半个钟头才能做完工作。
绩效压力悬在头顶,上级给男女程序员的要求是一样的。但这时候男生的优势就来了,他们身体好,能熬夜,必要时还能睡在办公室。
王一娇有时候觉得,工作以后自己“变得不再是那么好的人了”。这么多的时间放在工作上,不要说男朋友,普通朋友都很难好好相处。一个很好的闺密打电话哭诉感情上的创伤,放在平常她会在电话这头陪伴很久,但那时还有邮件没发,程序没跑完,只得赶紧安慰完了事。过去她每周给爷爷打两三个电话,现在一个月都难得打一个。
“我的世界变得很小。”她笑笑说。书、电影、逛街让位给了对着电脑无穷无尽的编程,每天回家,她累得只能躺在沙发上,什么都不想做。
“活儿干不完,完全是因为自己弱。”王一娇给自己打气。
我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可以脱鞋
陶姐是腾讯科技公司的一名女性程序员,同时也是一位不满两岁大的孩子的母亲。晚上9点下班,她得早点到家,赶在孩子睡着之前。
“有时候你只能努力地把工作向前推,加班加得晚了,把全部的时间都用来攻克这个难题了,心情反而会放松下来,虽然你还是很忙。过紧的时候就会有个松弛期,你觉得已经尽全力了,就不会把自己再往紧里逼了。”说这些话的时候,陶姐显得很平静。
工作了两年,阮航有时候会早一点儿回家,她觉得,不要过于“努力”了。 “其实你们是有选择的。兴趣最重要。”她对学妹们真诚地建议说。
她喜欢的一本书,《黑客与画家》里写道:黑客与画家相似的地方是,他们都是创造者,都在创造美好的东西。
对于王一娇来说,每天午饭的1小时和晚饭的1小时是“出来放风的大型活动”。其实吃花不了多长时间。王一娇和同事们特意挑选遥远的菜馆,有时会走上两个街区。成年人往返需要15分钟,他们不着急,花40分钟遛弯,聊天,讲段子,吐槽自己干的活儿不够高大上。说完就忘了,只记得快乐。
这也是近乎整座楼的习惯。甭管太阳有多晒,满街都是工程师,“乌泱乌泱的”。男程序员们通常拖鞋大裤衩,上身穿着T恤或者格子衬衫,“特别好辨认”。
“我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可以脱鞋。”王一娇说。
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参加第一次组会时,正讨论着,那个很干练的女高工组长当着全组人的面把鞋脱了。男同事建议直接穿拖鞋,舒服又省事。组长也没采纳,还是平底高根五颜六色地换着,高兴时就自由地光着脚。
在她看来,程序员的圈子里,没有《甄嬛传》似的人际关系,工作虽累但很单纯。程序都是可控的——不管你是男生还是女生,只要你的方法是正确的,那你一定会得到对于问题的解决答案,不会有第二种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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